《连线》杂志创始人:领导者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IF19

摘要

Leaders don't create followers, leaders make leaders.

「投资人投入资金,员工们投入时间,而创业者投入的是更加珍贵的东西,不是创业的好点子,也不是完美的商业计划,而是纯粹的决心。」《连线》杂志的创始人路易斯·罗塞托(Louis Rossetto)说道,他站在极客公园 IF19 的舞台上,向台下上千名中国观众讲述着《连线》杂志创办之初的故事。

《连线》开始于罗塞托对于互联网和技术的执念,它曾是一个屡屡碰壁不被投资人看好的创业项目,但却在席卷全数字革命中,一手推动了互联网的普及,并在之后成为了那个时代的文化象征。

二十年前,在经历了两次 IPO 失败之后,创业者罗塞托离开了这份他一手创办的杂志。在那个创业大潮风起云涌的时代,罗塞托深深参与其中,也用真实的商业案例证明了那个传奇时代的残酷一面。


如果你听说过他和《连线》的故事,你会对今天台上的讲者感到陌生。故事里罗塞托桀骜又偏执,他认定互联网会给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舞台上,老爷子淡定儒雅,娓娓道来。观众很难在他身上找到传奇故事里的影子。

但这才是互联网革命真实的样子。一场开始于二十多年前的创业浪潮,它的 A 面是《连线》杂志封面上凤毛麟角的成功者,B 面则是千万投身其中的失败者。时至今日,互联网的创业者依然前赴后继。

「你能给公司留下的最重要遗产,就是在你离开之后,公司仍然追求着它最初的使命。」罗塞托说道,在离开《连线》之后,他曾经招募的一众公司骨干依然推进着《连线》的使命,并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将那个时代的媒体精神延续至今。

演讲之后,在同极客公园总编辑李婷的对话中,当被问起「过去二十五年最有影响力的科技领域人物」时,罗塞托说起了不在提名里的史蒂夫·乔布斯:「我们曾经在采访乔布斯的时候,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成为一个好的企业家,好的 CEO,需要做些什么?』乔布斯回答说,『一个好的企业家需要激励自己团队的成员,要让他们做到远超自己能力的事情,让他们超越自己的局限。』」

如罗塞托自己所说:「领袖不会培养追随者,领袖培养下一代领袖。」

以下内容来自 Louis Rossetto 在 IF19 上的演讲及对话实录,经极客公园编辑整理:


寻找「原力」:回到科技巨头的起点看创业之道

主讲人:Louis Rossetto,《连线》杂志创始人

很荣幸今天能够来到这里,谢谢大家!

25 年前,《连线》的故事开始了。生活就是一种执迷(obsession),这种执迷让我遇到了 Jane Metcalfe,我最好的伴侣。我们最早的执迷,是希望以杂志的方式,讲述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们的故事。

受到外界的影响,当时我们也在使用数字化技术。我们之前在欧洲生活了 10 年,欧洲是我整个成年生活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后来我花了两年时间做了一个商业计划,又花了一年时间开始融资,但是并不成功。

我们当时在想,我们这个想法是不是对的,我们是否真的相信这个项目能够成功,我们是否还足够乐观,我们能看到未来的趋势吗?于是我们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答案是肯定的,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可能需要改变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回到美国,开始我们的事业。

于是,我们在欧洲的十年生活告一段落,搬到了美国,在美国没有什么人脉和商业方面的机会。当时我给朋友打电话,问他们愿不愿意投资我们的新杂志,我们吃了「闭门羹」,我们问很多出版商能不能出版我们的新杂志,虽然我们没有创业经验,但是我觉得投资我们这个杂志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事业,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很多的投资者也不愿意。


于是,我们整整一年的时间听到的都是拒绝,我的祖父母是在 20 世纪早期的时候移民美国的欧洲人。回到美国之后,我们感受到了绝望,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以泪洗面。没有钱,我们借宿在朋友家里。

我们开始怀疑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不是对的,到底能不能实现。我觉得对于企业家来说,他们所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意愿投资,改变现实,重要的其实不是 idea、钱、商业计划,真正重要的是投资他们自己的意愿,让他们的公司能够真正的成为现实,让自己的梦想成真。

摸爬滚打了 5 年后,最后终于找到了有意愿的投资人。但有人想要投资我们的时候,我们还需要问一下自己是不是真正足够好。

我们当时向 MIT 媒体实验室的创始人尼葛罗庞帝做了一次路演。他看到我们杂志的样本之后,说「我赞同你们所做事业的价值,你们想要多少资金?」我们问了很多的问题,关于他所看中的、想投资的。最重要的是他看中我们的梦想,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拥有第一个相信我们的人。

投资人投入资金,员工们投入时间,而创业者投入的是更加珍贵的东西,不是创业的好点子,也不是完美的商业计划,而是纯粹的决心,他们愿意坚持下去。对我们来说,尼葛罗庞帝就是第一个「投资者」。查理·杰克逊是我们另外一个信仰者,于是我们就有了资金租赁第一个办公室,但是当时资金并不充裕,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当时在这间办公室里面有四个员工,这是创始团队的 1/3,也就是说创始团队只有 12 个人,我们创意总监乔恩是坐在左上角,刚才在视频当中大家也看到了她的发言,后来她成为了媒体界的大咖。

在右上角凯文凯利先生,大家刚才在视频当中也看到了。首期杂志我们花了 3 个月的时间做准备,最后成功出版,大家看到这是我们在印刷第一版的杂志。但是当时我们没有告诉员工,我们没有钱把第一期的杂志印出来,或者说第一期、第二期可能还有钱,但是这个项目没有办法盈利,到后面没有办法继续。我们是否需要悬崖勒马?这是我们当时的一个困境,但是不论怎么样,我们要继续做业务,也希望能够公布事实。

这个需要我们有信念变革,不仅仅要有数字革命方面的信念,还要回想 1993 年时我们没有什么商业计划,当时只有 300 万人连接上了互联网,而现在有 40 亿人,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思考一个问题:我们可以预测未来是怎么样的、什么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我们之前非常幸运,能够预测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让《连线》杂志成为了一个成功的杂志,但问题在于我们的钱不够,我们处于即将破产的状况,每隔两周就没有办法给员工付工资,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盈利。

因此,那一年我们开始拉更多的投资,而且我们的广告商也希望我们能够出更多期的杂志,这样他们就能够把更多广告放在杂志上。这一次我们又撞到运气了,人们开始不断给我们投钱,让我们不断的出版新一期杂志,我们的资本成本也比较低,到第一年末,我们已经实现正现金流了。

现金流回正,我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投资,我们从一个在全球范围内都有业务的广告公司那里得到了新灵感,一天早上进行了一个合约谈判,我们对于现在的成功和进步感到非常欣慰,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一系列活动提升盈利。但是,有时候我们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精神,而且也要抓住这个时机。

所以,我们当时得到了一个警示,1993 年 10 月份的《连线》杂志的封面登了一个关于威廉的主题故事,这个故事是关于新加坡迪士尼,当时新加坡政府封禁了我们这本杂志,就有人把文章的电子版放到了网上。

然后,我的助手有一天早上跟我说,现在我们已经在新加坡开了一个网站了吗?我说:你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的心意是好的,而且我们可以让更多的读者看到关于他们想知道的情况,我们也可以拥有新的身份—一家互联网公司。

杰姆斯当时有一个很好的想法,不仅仅是关于互联网公司的想法,而是我们刚从广告公司那得到了一笔投资,我们希望能把这笔钱投到互联网业务当中。我们的商业计划、商业模式很清晰,我们的投资者增长、盈利方面都是非常理想的,所以我们之前可能对于某一个业务不了解,对于某一些商业计划还有网站的计划、规划等等最初可能是不清楚的,但是他们是愿意帮助我们进行规划的。

当时,很多人也没有想到可以开展这方面的业务,我们觉得是很好的机会。就是说为什么要投资在互联网业务呢?我们《连线》杂志出版了 20 个星期过后我们就开始发电子版了,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商业化网站的首页,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全新的探索。

这个新的媒介能够演化成什么样子?这是我们的一种探索。在此之前,广告商没有自己的网站。比如说大家在这里能够看到沃尔沃的商业广告。我们把广告 banner 放在网页上,向潜在用户传递信息。当时我有一个非常大的遗憾,我们开始一项业务时可能会有非常多预想不到的事情,当时并没有想到注册专利,要不然我们就会变成亿万富翁了。

当时广告商希望能够接触到我们这样的网站,我们也要帮助他们建立网页,为这些公司做宣传。我们当时和一个企业家建立了合作关系,他有自己的公司,和他们的合作已经占到了公司整个盈利的 48%-49%,因此数字广告给我们带来的盈利是巨大的。

第一点可能某一些普通的企业家会想不到,因为他们不知道手中的工具是什么,因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们需要内容管理工具、档案工具、网上空间、位置工具等,但是如果我们解决了所有的障碍,整个线上业务就会开始爆发性增长。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办公室,有 140 个人在我们的办公室里工作,第三年我们已经有 3 个印刷版了:英国、美国、日本的《连线》。这些都是纸质的杂志,我们还有电视企业、线上版《连线》杂志,而且我们的线上杂志盈利达到 2500 万以上。

我们发现是时候该改变了,我们认为企业家就像无所顾忌的野蛮人一样,我们不会考虑限制,我们只会考虑未来有什么样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一个企业要从野蛮生长状态发展到丛生的时代,中间肯定有一个增长的过程。

这是 1996 年的情况,在接下来的一半年凯文·凯利和我,就开始对《连线》杂志进行一个过渡期的安排,所以对于我来说,留给这个企业最大的遗产,我们认为就是能够维持我们的文化,而且能够成功帮我们实现最初目标的。


其实,建立企业文化很重要,比如说这是我们杂志推出 4 个月过后的规划大会,我们可能会思考,我们到底希望建立一个什么的企业,我们希望能够向人们传达一个什么样的信念,这是凯文·凯利他现在正站在这个写字板前面,告诉人们怎么样能够建立起来一个公司。

我们认为,《连线》应该首先是人们喜欢去到那里工作的地方,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去把我们的智力、善意、好奇心等等都传达给人们、读者。

因此,我们的员工才会希望每天早上都过来上班,我们愿意去迎接挑战,可能企业会让员工去克服一些挑战,但并不是一些克服不了的挑战。

接下来就是客户中心,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够盈利,我们希望能够通过好的产品盈利,我们希望在给用户带来好处的同时,能够给我们盈利。我们每一个人可能都会思考怎么样更好的花钱,怎么提升我们的等级。

还有我们希望作为这样一家能够驱动这些变化的公司,我们不会写一些社论等等,同时我们想要成为业界的引领者,我们希望能够去发挥,对这些业界领导人士的号召力。

与此同时我们越来越把重心偏离我们的《连线》杂志,同时我们也有了第一个孩子。在我们每天下班以后,其实日子并不好过,我们坐下来看到孩子就像是一个我们可以忘掉工作和烦恼的时刻,我们看看这个小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的,无条件的接受父母的爱,同时他有一个非常棒的未来。

于是,我们就能够意识到,我们对业务的这些乐观,其实并不仅仅是关于业务本身,他有更多的意义,成立公司、生产产品,并不仅仅是关于赚钱,关于把公司发展壮大,在最后其实最重要的是让我们的孩子以及其他人的子女在未来都能够生活的更加美好。


所以,我们看到了很多大变化,他们将会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世界,在未来的 25-50 年,于是我们保有着这种精神。

当我们最早创造这本杂志的时候,人们觉得我们太过于乐观,当时我说我们是乐观主义者这是一件好事,我们为此感到骄傲,如果你要创业,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根本寸步难行,当时我们放眼世界看到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是乐观主义者呢?

在我们有了孩子以后,乐观主义有了全新的定义。在以往,乐观主义是关于我们的业务、生意,后来。乐观主义是关于如何为创造美好世界制定一个战略。如果你认为未来不会变得更美好的话,你就不会负责任,就不会发挥你的作用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好。

因此,乐观主义是一种策略、生活的态度,因为,WHY NOT?

谢谢大家!


访谈:站在互联网革命起点的创业者和媒体人

李婷:非常荣幸能够邀请您上台,来跟我们一起参加极客公园创新大会,现在您感觉如何?

Louis Rossetto:其实我们最早创立《连线》杂志的时候,我第一次为了宣传我们的杂志去做演讲也是在这样一个大罐里,当时是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只有四排的观众,现在我又来到这样一个大罐,让我相信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闭环。

李婷:让我们讲一讲您演讲里提到的,第一个 believer,当你遇到尼葛洛庞帝的时候,正是杂志非常艰难的时刻,因为你见过的所有投资者,都不愿意支持您的商业计划,所以您是怎么说服他的?还是说他就是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Louis Rossetto:关于创业的过程,总有无数的故事可以讲。其实我们在做《连线》之前,在欧洲做杂志的时候就跟他认识了,我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所以在我们想找投资的时候就也跟他沟通了一下。

当时,我知道他是一个麻省理工的教授,住在马萨诸塞州,当时他花了很多时间在全世界各地旅行,帮助其他公司进行融资,所以我觉得跟他聊一聊能够对我有帮助,能够给我一些方向,也能告诉我去哪儿找钱。

当时我并没想到他能成为我们的投资者,他看了一下我们的第一期杂志,意识到这个杂志所描述的,其实恰恰是他所倡导的那种生活,正是他所描述的这个世界,正是他创建 MIT 媒体实验室的初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其实是做了一个私人决定,来支持像我们这样跟他有同样的愿景的人,这一点非常重要,在投资的时候一定要选择跟你有同样信仰的人。


李婷:我觉得您介绍的这个故事非常棒,后来他也开始为连线杂志写专栏,我听说他向杂志投资了 7.5 万美元,换取了 10% 的股权,和在杂志开一年专栏的权利,当时是这样的交易吗?

Louis Rossetto: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他说他手里只有 7.5 万美元能投资,他说,你看,我能不能再给你写一个专栏,也是通过这两种方式来换得股权。所以写专栏这个行为更像是他付出的东西,而非权益。他在当时给我们写了这档专栏,写的非常棒。

在几年之后,他把专栏整理了一下写成了一本书,就叫做《数字化生活》,也成为一本全球范围内的畅销著作。在他决定投资我们的时候,他说这种数字化的生活会成为《连线》杂志的一部分,这个观点让他最后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相当的声誉。


李婷:对很多中国读者来说,他们第一次听说「数字化革命」这个词就是从《数字化生存》听到的,而且这些观念在中国都是非常有影响力的,尼葛洛庞帝先生也是一样,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Louis Rossetto:其实要做好一个专栏作家并不容易,他会在自己的每篇专栏文章下面,同时把下一篇文章的主题也做一个提前的预告,这就使他写专栏的过程变得尤其困难,所以这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巨大的挑战,但是他仍然成了一个非常棒的合作伙伴。


李婷:刚才你谈到了在杂志早期选择相信你们的人,但还有很多人拒绝了你们,在尼葛洛庞帝先生之前的众多投资者,您觉得他们拒绝你的原因是什么?是你们的想法太疯狂了吗?

Louis Rossetto:的确,绝大多数人理解不了我们想做什么,当我们讨论这样一本杂志的时候,并没多少人意识到我们目标读者的存在,也就是说在 1993 年的时候,这些关注科技领域的读者,并不是非常主流、明显,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当时很多人觉得他们是一群非常古怪的一群极客,没有什么人在乎他们的观点,到现在当然有很多科技界的人士开始进入主流世界了,但是在当时,社会的主流还是由政客、研究大咖、学者,是这些人在为全世界做决策,也改变着世界。

当时的这些人,他们也不懂我们所讨论的是什么,他们通常关注的科技媒体就是对计算机来进行一些速度测试,对新产品做一些评测的媒体,也就到此为止了。

以及出版商们当时也并不了解我们杂志想要做的事情,对投资者来说,1993 年最主流的科技趋势是 CD-ROM,而并不是一本杂志。

所以,当时很多人认为我们的杂志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其实你用很多的方法都可以记录数据,本质上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李婷:除了尼葛洛庞帝是你们的投资人,其实你组建了一个非常棒的团队,我们知道凯文凯利,也就是大家熟知的 KK,他也是你们的创始主编,同时像创意总监 Plunkett,Kuhr 等等,他们都是非常有天赋的一群人,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怎么把他们招到团队里的?

Louis Rossetto:其实我刚才说到了,你需要有毅力,也需要把握机会,对于一个企业家来说,我们在收集资源的过程中,人力资源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因为你的员工会使每一项工作最终落地。

所以,对我来说,作为一个领导,你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是找到你的追随者,而是你创造其他的领导者,所以我在招聘的时候,希望能够找到比我优秀的人,刚才其实我提到这些人都是我个人的一些认识的,非常优秀的人。

我让他们加入我的公司,我和 John 的认识是在巴黎,我之前在欧洲生活过 10 年,很早就认识他了,后来我们就讨论,可以一起来做一本杂志,所以他是我们早期的信任者之一。KK 的话,他读了一下我们在欧洲的杂志,他觉得这个是世界上最最最不无聊的一本电脑杂志,于是我就认识了 KK。

我问了一下 KK,你觉得谁来做编辑比较合适呢?我没想到他自己愿意当我们的主编,因为他当时其实已经有自己的杂志了,我也不好去强人所难,但是他自告奋勇的说:你看我怎么样?所以我就把他拉到了团队里。

然后 KK 和 John 之间也已经有很多的共事和交流,所以其实我们这个团队就是早期的一群怀有共同信念的人共同构成的。


李婷:所以的确在这个过程有很多传奇故事,从凯文•凯利或者您的角度来说,我们后来也听到很多有意思的观点,有一句是说,《连线》这本杂志应该是一封从未来寄到当下的信,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Louis Rossetto:我们尝试去描述的是,我们出生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对于我们来说要思考我们所做的一切,以及我们为我们身边的人做了一些事情,这是一个非常有挑战的话题。

凯文•凯利的视角也是这样,我们在加利福尼亚西部的希望之地,我们认为它是一种发散出去的思维,然后不断向远方的部落传播这种思维,这是我们最初的一个想法。当你创业、成立公司、做媒体时就需要这种开拓性思维。


李婷:从未来的角度看现在,90 年代《连线》杂志提出了非常多有启发性的话题,很多话题在今天看来的确非常有远见,我们来看一看这些话题。

比如 1993 年,还很少有人能访问互联网的时间,《连线》有一期杂志讲的就是用户隐私,你们当时提了很多问题,比如隐私在 21 世纪会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是不是当时真的预见了现实呢?怎么突然就想到了隐私在未来将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呢?尤其是在那个年代。

Louis Rossetto:我们当时的工作其实就是要预见未来,我们当时希望能够以前瞻性的视角去了解未来的世界将是什么样的,当时可能只有 500 万人能接入到互联网,我们当时开始思考,未来如果有更多人连到互联网上,是否会有隐私方面的问题。


李婷:刚刚您讲的非常有意思。

后来在 1997 年时你们出了一篇文章,叫「拯救苹果的 101 种方法」,那时苹果处于低谷,恰好是在乔布斯宣布回归苹果之前,你们推出了这期杂志,我觉得苹果和乔布斯实际上接受了你们的很多建议。

您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怎么看待当时提出的建议?

Louis Rossetto:我觉得当时这个文章封面是特别酷的,而且我们也为此感到特别骄傲,但是里面的详细分析很多时候被人们所遗忘,因为那个封面太酷了。

当时我们说了 101 种方法,现在再回看当时的建议,我觉得当中的 40-50 个建议之后都被苹果采纳了。

比如说你在 Google 当中搜索「建议」这个词,你可以找到我们编辑这篇文章时做的内部讨论,所以我们当时做的特别有意思,因为当时这个行业特别新,我不得不说大多数杂志都会看到很多撰稿人专门找他们,让杂志社雇佣他们,去找新闻,写一些定期文章。像凯文凯利和我这样的人会坐在一起从内部讨论下一期要关注什么内容、涉及什么样的行业等。

比如说 1997 年(我们起步 4 年过后),这已经成为了我们内部的规章,我们坐在那里一起讨论怎么样拯救苹果,这相当于是我们的一场头脑风暴,而且我们也会从外部收集一些建议,让人们假想如果苹果遇到困境,我们要做什么事情去拯救它,然后我们会把它专门再整理出来,把比较愚蠢的东西删除,最后成了这么一期杂志。


李婷:这么看来你们的建议某种程度上拯救了苹果,苹果欠你们一些股票。

Louis Rossetto:(笑)这么说的话,苹果欠我们太多了。


李婷:除了苹果之外,还有一个互联网巨头的故事,比尔•盖茨。在连线 25 周年大会的时候,他录制了一个视频,展示了《连线》做的 8 篇关于微软的封面报道,他当时开玩笑说,为什么要对微软如此苛刻呢?为什么《连线》要不断地去挑战这些大公司大人物呢?

Louis Rossetto:我们认为有问题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肯定也是很大的挑战。如果你去看微软的话,你会感觉技术行业很多人可能都没有他们酷,但是这些巨头也可能犯错误,我们也会不断地自问他们能够做什么。

其中的一篇封面文章就提到了这个话题,我有一次去达沃斯论坛做了一个演讲,在讲话当中盖茨提到,我们不需要担忧互联网带来的挑战,我坐在听众席上我就在想,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需要担心互联网发展所带来的挑战呢?当时,我还是做记者,所以我专门写了这一篇文章,写了微软他们在媒体这个行业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关注媒体。

三个月后,我们发表了这篇文章,当时比尔盖茨要求我们把这篇文章撤下来,他非常愤怒,把杂志都撕了,他不知道我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当时的反应是什么呢?我们说先把这个封面拍一下,然后你给我们一分钟,选一下其他可能的版本。

有一张盖茨的一张非常著名的照片,他当时是躺在游泳池的一个泳圈上,当然,我们对这个照片进行了一些处理,最后成为了大家看到的封面效果,其实这不是人们印象中比尔盖茨的经典形象。但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恶意。

无论怎么样,我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他所做的事情非常的伟大。


李婷:您之前一直在讲这些大人物、大企业,您是否也受到他们经验、理念的激励呢?或者是受到他们灵感的激发?

Louis Rossetto:我觉得对于《连线》杂志来说,我们主要的战略应该是不断发现和创造新的英雄。那些创造新技术,建立企业,改变世界的人,就是我们概念里的英雄,而且他们也会对我们的世界产生更大的影响。

因此,我们希望能够找到这样的英雄,我们需要找到一些人,他们超越了前人,他们还可以为我们指引前路,让更多的人跟随他们,找到更好的未来,所以我们就一直在做这样一件事情,找这些做过伟大事情的伟大的人,这就是我们《连线》杂志的主旨之一。

有非常多的杂志同行,他们会把电影明星、政治家,等等这些人放在杂志封面上,这是他们的商业战略,但我们的选择不是这样,我们会放更多不有名的人在封面尚,比如说把一些普通人,包括当时还没有成名的雅虎放在封面上,我们不一定只会把知名人士放在封面上。

我们希望能够预测某一个行业的未来,也希望向我们的读者展示,谁是先行者,他们在做什么,我们怎么样模仿他们创意。


李婷:之前写了这么多的名人故事,记录了他们的历史,创造了这么多美好的事物,您觉得最开始《连线》杂志的使命是什么?

Louis Rossetto:我应该可能已经说过几百万遍了,但是我还是想强调,我们希望我们的杂志可以把人、企业、理念都结合起来,改变世界。

我认为媒体有以下两个使命。第一,带来内容。比如说你看到产品、文字这些都是媒体的形式。

第二,组建社区。因为内容会吸引人,组成社区,不管怎么样我们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内生的增长,让有着共同人生信念的人互相连接,所以我们希望给我们的社区创造内容、把读者吸引到身边,让愿意接触到这样一些社群的人,和群体内部的人,有机会完成他们的使命。

所以,我们可以让更多的企业进入社区,或者是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在世界上展现自己,所以我相信这就是我们企业的愿景、使命,是关乎全世界的革命,关于我们社区的改革和重组,让企业和市场有更好的连接,这就是媒体最重要的使命。


李婷:第一是内容,第二就是组织社区,您觉得这个使命在今天对于《连线》杂志来说有所改变吗?

Louis Rossetto:我觉得它仍然是我们媒体最基本的使命,媒体技术在不断地更新迭代,这些技术会对媒体行业产生一些颠覆性的影响,如果要问媒体、出版业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相信技术将会成为一个无所不在的重要主导力量。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非常准确地预测到一些事情,比如说 Google 这样企业的出现和崛起。这是二十一世纪初我们所看到的一个新的发展趋势,因为我们是 90 年代初成立的,当时媒体是一个很好的中介,是消费者,是商家的中介。

当时的媒体是唯一的一个中介,让市场接触到消费者,但是后来 Google 出现了,它不仅仅是一个搜索引擎,它还是一个微对准式的平台,每个人都通过它获取信息,市场可以通过它触及无数的消费者,因为有了相对于过去的媒体更好的接触到消费者的方式,所以我们需要对媒体的本质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现在我们仍然在转型的过程当中,之前我和张鹏进行了讨论,媒体关乎的已经不仅仅是内容了,他超越的内容是关于社区、关于探索的、怎么让人与人更好地连接,也是关于咨询的、关于为新的企业提供建议。

所以,这和最早期的媒体形式是完全不一样的,二十一世纪的新媒体,需要和 Facebook 等等的社交媒体竞争,这也是我们媒体改革的关键。


李婷:之前讲到商业,比如说 Google、Facebook 的商业,我们可能就会画一个大大的问号,比如说《连线》杂志,比如极客公园,我们都是媒体,我们报道的这样一个资金快速流动的行业,挣钱、商业化仍然还是有困难的,和 25 年之前是一样的,所以根据您的经验,我们怎么样才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更体面地生存下去?

Louis Rossetto:如果我们分析未来,我们可以把它看作一个挑战,也可以看作一个机会。因为我们生活当中会不断出现挑战和机遇,而且现在世界的发展节奏也越来越快,很多人会把未来看作一个问题,他们只看到了很多企业所遇到的坏事和很难的事情。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改变正在做的业务,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可能问题就会变成机遇,我相信对于每一个在场的人来说都是如此,如果我们以不同的角度看事情,可能就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发展方向,这就是我之前说你越愿意思考,你离梦想就越近的原因。

在我们想要放弃时,见到了最后一个投资人,我当时多坚持了一步,所以才赢得了成功。


李婷:前路很长,对于科技媒体来说,对于互联网行业来说,怎么继续有尊严地生存下去,是我们未来必须要回答的问题,这并不仅仅是《连线》也是极客公园需要回答的问题,接下来我们进入到最后一个问题。

2018 年《连线》杂志刚刚庆祝了 25 周年创刊,在 25 周年的特刊当中,《连线》杂志选择了 25 位标志性的人物,这是过去和现在,包括未来的 25 位标志性人物。

在你们心中谁排在第一呢?在您的心中最有影响力的是谁?甚至是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人。

Louis Rossetto:我觉得所有的上榜人士都是非常杰出的人士,我同盖茨也交流过,像贝索斯、李开复先生、孙正义等等,所有这些人我觉得都像是有超能力一样,而且都非常的重要。

乔布斯他没有上这个榜,可能有一些原因,但是乔布斯先生他是一种自然的力量。其实很多的企业家都是深受乔布斯的启发,他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但是能够一以贯之的愿景,他能够这样坚持下去,所以说以前我们采访过迈克尔•戴尔、乔布斯,我们给他们提的问题就是,你觉得要成为一个伟大的 CEO,一个好的领导需要做什么?

我们知道戴尔辍学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乔布斯也是差不多,当时戴尔的观点就是,一个伟大的 CEO 是需要去给大家提供工具,给所有的高管提供支持,确保所有人能够把自己最好的表现拿出来。

同样的问题提给了乔布斯的时候,乔布斯的回答是,他要去激励自己的团队成员,要做远远超过自己之前认为能力所及的事情,也就是说完全要超越自己的预期,所以这两位 CEO 他们真正在做的是赋能其他人,让其他人超越自己。

于是他们就创造出来这样的公司和这样的文化,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加入这个公司文化当中,并且也被他们所启发。


李婷:我知道乔布斯也是在座各位很多观众心中的偶像。对极客公园来讲,《连线》杂志在过去一直激励着我们。我相信在未来,《连线》也会继续激励我们。非常感谢您参与到我们的极客公园的特别活动,非常荣幸有机会能够邀请到您。

Louis Rossetto:我也非常荣幸,感谢你们邀请我来,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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