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增长、不行管制的 Reddit,前产品高管说它已「无可救药」

摘要

像 Reddit 这样的巨型社区,对增长方式的把握,将永远是一个难题。

在过去几个月里,《纽约杂志》采访了十几位「互联网的参与创造者」,并展示了他们的忏悔之意:我们所创造的产品意外地伤害了互联网。近日,它放出了受访者之一——Reddit 前产品高级副总裁 Dan McComas 的详细访稿,引发了外网的广泛讨论。

Reddit 创立于 2005 年,是用户讨论各类问题的开放性平台,已经成为了美国五个访问量最大的网站之一。据外媒报道,Reddit 的月活跃用户为 3.3 亿,每月访问量高达 180 亿,目前在全球网站排名位居第 18。

Reddit 社区拥有大量病毒性传播的文章、图片以及视频,其中显示在最前的帖子都是用户「顶上去」的。它是英文世界最好的论坛社区之一,但 McComas 在采访中却发出了这样的感概:「我在 Reddit 工作的那几年让世界变得更糟了。」

McComas 2009 年开始在 Reddit 工作,因为在他担任产品高管的 9 个月里并没有达到董事会期待的「增长」目标,2015 年他被扫地出门。McComas 坦言,在那 9 个月里,没人和他讨论过 Reddit 在高速增长的同时存在的风险——色情、恐怖和歧视横行,除非被媒体捅出公司才不得不花时间回应。

他还认为,Reddit 一味追求增长,罔顾滋生中的混乱的同时,也忽略了真正对社区有贡献的老用户。McComas 对这些平台扭转这些混乱处境的可能性表示失望——他们未必想改变,如果想改变,也将是一项极不容易的大工程。


增长,增长还是增长         

Reddit 上的所有内容都由用户产生,次序也都由用户决定。「有一段时间,我们把 Reddit 称为『互联网的头版』(The front page of the internet)」Reddit 现任 CEO Steve Huffman 说,「现在,我倾向于说,Reddit 是一个开诚布公的谈话场所——『开诚布公』意味着真实,意味着凌乱,同样也意味着人性中最好、最坏、最真实和最怪异的部分。」

但在 McComas 看来,用户们人性中最坏的部分已经失控了。Reddit 允许用户自创建讨论组(subreddit),有些讨论组只有 3 名用户发言,但有些却可拥有万千参与者。在 Reddit 上非常活跃的,不乏宣扬暴力和有色情暗示的主题。比如,曾有一个名为「r/FatPeopleHate」的讨论组,关注者超过 15 万。这个活跃社区,以寻找超重人士的滑稽照片为乐,帖子主要针对女性,并且会为照片加上刻薄的题注。图片贴出后,Reddit 用户还会把它们转贴到受害者的 Facebook 页面上。

2015 年,官方封禁了「r/FatPeopleHate」等几大活跃的恶意讨论组,因为组内内容让人反感,让人们感受到骚扰和欺凌。McComas 的妻子在任职 Reddit 社区总管期间,曾积极推动关闭这个讨论组。但那些嘲笑胖人的用户不乐意了,doxxing(人肉)了 McComas 夫妇,在网络上公开他们的家庭住址,还发帖指导如何袭击他们。

「你在 Reddit 上能看到的严重程度,只有你看不到事情的十分之一,」McComas 称,「比如说有两个用户发帖讨论乱伦话题,随后开始私信交流,这时候真正骇人听闻的内容就出现了。我们在他们的私信里看到了儿童色情和虐待,于是不得不联系执法部门一起解决问题。」

Reddit 对这些问题的态度让 McComas 失望,因为董事会对「增长」的渴求盖过了一切,他们似乎不是关心当前收入增长,而是想获得一种巨额的、可衡量的资产,比如「每月有 10 亿独立访客」。董事会用这种抽象眼光看待「增长」目标。McComas 还称,在每次的董事会议上,都会听到「我们为什么不能更快地增长」这个问题,董事会对现有社区的用户并不关心,对社区危机也只字不提。

长久以往,Reddit 这个社区的负面形象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了。「如果你去问别人 Reddit 是什么?他们要么不知道 Reddit 是什么,要么就问是不是上面有色情暗示内容的网站?」McComas 表示,「我不认为这个平台能扭转局势。」他认为,高管和投资者的态度已让这个社区无药可救。

除了损害平台形象之外,一味追求社区的新用户的增长,也会忽视对社区内部真正有贡献的用户,和他们正在进行着的活动。这对于平台的健康成长来说,影响非常大。


Reddit 还有救吗?

关于社区整治,McComas 在 Reddit 内部常常能听到的争论是「我们不能去管这些混乱社区,因为社区成员都是不可控的难缠用户,我们一旦插手,情况会更糟。」接着,整治工作就被按下去。直到媒体曝光,Reddit 才不得不做出决定。「不幸的是,大多数情况下,公司都还是以这种路径去处理危机。」

事实上,Reddit 过往对讨论组的封禁处理也的确非常棘手。2011 年 9 月,美国知名电视主持人 Anderson Cooper 在 CNN 上讨论了这个一个叫「r/Jailbait」讨论组(组内用户号称只发布成年女性的性暗示图片),「一家大公司会有这样的东西,这是相当惊人的。」一夜之间,这个讨论组的流量翻了两番。12 天后,有人分享了一张 14 岁女孩的裸照后,这个社区被封禁了。然而,事态变得更糟糕了,Jailbait 的创立者又创建了其他 400 个类似的讨论组。

随着社交媒体影响选举事件和用户隐私安全越来越受关注,McComas 仍然觉得公众的呼声也不能给 Reddit 等平台带来实质性改变。McComas 认为如果想真正改变这些平台,必须解决两大问题:

一是投资商必须重新建构他们对于平台应该如何增长的看法,但现阶段投资商们还不认可未知的平台发展模式。McComas 举了一个例子,他几年前创立的温和版 Reddit「Imzy」仅运营两年就倒闭了,这个社区不靠广告盈利。

二是一群人可以聚拢起来,用各自把握的资源协力建立一个现代化平台。这样的平台需要大量的工程、人力、营销和公关资源,这是一项昂贵的大工程。McComas 认为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创始人、团队,也没有正确的融资机制,他认为 Imzy 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很难把这些资源集中起来。」

「我觉得初创企业应该考虑货币化(monetization),以及明确平台要和用户共同成长,必须要有针对用户的奖励机制,还要有专门的团队关注用户的幸福感,前面这些是前提条件。之后我们还得投入时间。」

Dan McComas

Dan McComas 和几位来自 Reddit 和 Twitter 前员工联合创立的 Imzy 于 2015 年上线,这是一个「更加友好的 Reddit」。Imzy 早期在酝酿社区时较为稳重和谨慎,实行有限邀请制,希望用户在社区中建立起真正的人与人之间的连接。Imzy 借鉴了 Reddit 的运营方式,基于不同用户之间的共同兴趣来打造多个网络社区。但是和 Reddit 所不同的是,平台禁止出现任何血腥和色情内容。公司称这一规定是「希望为创建更好的互联网设定一个标杆」。

和其他大部分社交网络所不同的是,Imzy 允许社员用真实货币来给其他社员或版主发放「小费」。这是 Imzy 正在努力打造的支付系统中的一个特征,公司希望以此来打造一个「无广告」的绿色社交环境。McComas 希望从站内交易、用户捐款,以及其他创新业务,例如商品销售或分类广告中获得一小部分分成,为这一项目筹集资金。

到 2016 年 10 月,Imzy 总共筹资 1100 万美元,半年后,它悄然宣布退场。McComas 依照他对友好型社区的理解所做的实践失败了,而「不友好」的 Reddit 还在前进。

2015 年 6 月,Reddit 当时的 CEO Ellen Pao 下令封禁「r/FatPeopleHate」和「r/ShitNiggersSay」等五大恶劣讨论组,之后她每天都被骂「暴君」。一个月后,她辞了职。「互联网最初是一个表达自由的堡垒。」她在《华盛顿邮报》上写道,「但想要达成平衡行为越来越难。网络暴民赢了。」

但在网络上也流传着这样一张图片,图中的旗帜人物正是 Ellen Pao。

像 Reddit 这样的巨型社区,对增长方式的把握,将永远是一个难题。


参考:

Reddit's former product chief says he made the world 'a worse place' in his pursuit of growth at all costs

‘I Fundamentally Believe That My Time at Reddit Made the World a Worse Place’

Imzy: Can an Ex-Reddit Exec Really Hack the Online Abuse Problem?

How Trolls Are Ruining the Internet

Reddit and the Struggle to Detoxify the Internet

题图:The Kernel

责编:geekerd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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