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作虎的愧疚和委屈:一场关于产品的爱与罚

摘要

产品和用户,一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刘作虎却依然表现了罕见的坦诚。

刘作虎不喜欢抛头露面,他每次都这么说。他爱笑但是不爱吹水,演讲口才也不是很出众,总会让人在措辞需要出位的 Keynote 文案里听出些许「坦诚」。

「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天天待在公司看产品」,刘作虎这样形容他心中的理想工作状态。在工业设计和结构堆叠的开发阶段,他会每天「撸」硬件,接着他会搬去和软件开发工程师们一起办公,每天在一些过渡动画上自我折磨。

不过,在「氢听会」结束的那个夜晚,他却去找了手机行业里那个彻底征服了舞台和聚光灯的人一起喝酒。那个叫罗永浩的人和他一样在手机行业创业,一样在设计和体验的细节上极度苛刻,也一样在水深火热中艰难熬过了 2015。

除了这些,他们还都坚持着一个在这个行业里难得的个性,坦荡荡

在刘作虎和老罗由微醺渐渐酩酊的时候,一加的微博和论坛却渐渐开始有些躁动。氢 OS 1.4 优先为一加 2 适配更新的消息引起了一些一加 1 用户的不满,对那群大多流淌着互联网血液的人们来说,「Q3」太久了。

产品和用户,一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些问题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刘作虎却依然表现了罕见的坦诚。他的眼神没有闪烁,音量也没有降低,然后说到:

「对一加 2 的用户我很愧疚,但这和行业格局、市场策略、千元机大战都没关系。氢 OS 刚出来的时候太不稳定了,严重破坏了一加 2 用户的体验。但一加 1 的用户这么激动让我有点委屈,他们现在手上的系统是很稳定易用的。我们会做适配,可是以氢 OS 现在的团队规模,要很快为两年前的机型适配最新的安卓版本,人手根本不够啊。」

成长的烦恼,甜蜜的负担,刘作虎的愧疚和委屈就是一场关于产品的爱与罚。

为什么要做氢OS?

刘作虎很少谈起一加做氢 OS 的「真正」原因,每次都是用类似软硬结合这样显而易见的理由简单回应。不过,当我们在「氢听会」之后再问起这个问题时,刘作虎给了我们一些不一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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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加 1 取得的「成功」给刘作虎和一加带来的太多了。销量、粉丝、关注度、用户价值和海外市场,在一加把一加 1 抛向市场之后那些东西汹涌而来。在那之前的几个月,刘作虎常把「50万台」挂在嘴边,那是他觉得会很满意的数字。而几个月后,一加 1 全球销量突破了 100 万台,那是一个刘作虎口中绝对「超出预期」的数字。

而一加原本计划里只会是「总共几千台」的海外市场眼看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媒体给出了夸张的好评,用户反馈空前一致的满意,一加这个新品牌却被冠上了各种「最好」。

这种「落差」不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对一加公司来说都会是巨大的冲击。

一些海外用户觉得一加将很快超越苹果三星,一些国内用户觉得这是最酷的互联网品牌。全球粉丝排山倒海而来的兴奋和狂热渐渐成为了一种压力,他们每天都会在社交网络和论坛描绘很多一加成为第一的轨迹,还会给出无数善意的建议,其中最普遍的一点就是,如果一加做一个和一加 1 这个手机一样颠覆行业的专属定制系统,那就「无敌」了

刘作虎说,「一加被推到了那个位置」,然后没能保持冷静,氢 OS 就是那样「说干就干」的。

最麻烦的还是「人」,能让刘作虎这样「龟毛」的老板看中不容易。刘作虎花了几个月才找齐了原始的七八个骨干,氢 OS 才算是真正开始,而时间已经是 14 年 9 月了。虽然他们找来了 eico design 合作,但氢 OS 作为一加 2 唯一的选择,时间还是极度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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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一加面临的情况和一加 1 的时候完全不同。一加 1 发布前的几个月是基本外观和配置都已经确定,然后在工艺、材质这样的地方反复打磨。但氢 OS 是一个需要短时间内完全从无到有的产品,而在一加的标准下做一个 ROM 的复杂程度几乎不亚于一台手机。

更要命的是,一加把氢 OS 做得太不一样了。氢视窗、卡片式短信、联系人艺术化头像,还有那个打动了很多人的一加天气,每一个「特别」的东西背后都是设计师和开发工程师们崩溃的边缘。

其实氢 OS 有过一个「备胎」版本,但现在样子的 demo 出来时,大家都一下子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氢 OS 是又一个充满个性的安卓定制系统,有人说它有自己的「世界观」,也有人说它让手机有了「气氛」。

但是,对一个功能属性很强的产品来说,时间还是太残忍了。

太过年轻的氢 OS 在收获了很多视觉上的赞誉之后,功能和稳定性上的不足引发了一加 2 用户的集体不满。这是刘作虎愧疚的原因,仓促推出的氢 OS 伤害了加友的感情,也违背了他自己常说的「回归用户价值」。

「平衡」是很多伟大产品经理信奉的产品哲学,刘作虎也开始慢慢意识到并接受它。他曾经说过,「好看」这两个字的优先级在一加比「基本要求」更甚,是一种融进了骨子里的东西。但「好看就行」又是需要投入巨大精力和资源才能真正做到的一件事,它需要和用户的基本体验平衡。

痛过之后,他给氢 OS 团队提出了三个字的要求,「快稳省」。

这些都在氢 OS 1.4 上得到了体现,比如 1.4 基于 Android 6.0,加入了 DozeMod 帮助减少待机功耗,重新设计了过渡动画以保证时间一样但视觉上更「快」。「比原生 Android 还快」,刘作虎终于能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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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和刘作虎聊起手机的系统,他常能用一些十分具体的交互和数据把你唬住,比如一个过度动画是多少毫秒,又比如一个滑动操作的识别范围是多少度角。这些都是他曾经感兴趣然后在氢 OS 开始了之后沉浸其中研究得来的本领,也是他现在和产品经理们最常用的沟通方式。

有趣的是,刘作虎心里其实还憋着一口气。2014 年极客公园 GIF 大会上,他眼看着老罗凭借 Smartisan OS 拿走了最佳用户体验奖,又在台下遭遇了老罗对理工男做不好用户体验的嘲讽。

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又一个手机公司的老板变成了逢人便分享体验、细节和干货的产品经理。

一加去年怎么了?

和刘作虎的这次见面,我预想了很多种打招呼的方式,但最终都是「想多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 S7 edge,然后开始和我「探讨」三星哪里做得好,哪里还不够。

产品决定了一加这家公司的命运,在刘作虎看来,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没做好」,这是刘作虎给一加 2015 年表现的总结,「2014 年底我就和媒体说一加 15 年可能要出问题,因为 14 年太顺了,但会出什么问题当时不知道。」后来,产品上出了问题,品牌和渠道策略上也走了弯路,一加好似丢掉了自己一般。

回过头来看,刘作虎和一加才终于发现,他们的目标人群最需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全面顶配」

一加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国外的用户是一群「极客」,但对于国内的用户他们有点捉摸不定。在一加 2 做产品定义的阶段,NFC 在经过了几次讨论之后被去掉了。一加在一些调研和反馈里得到的结论和当时的实际情况一致,NFC 被使用的频率极低,一加觉得不能让大部分人一起承担这因为小部分人需求而增加的二十元成本。

但结果却和他们想的完全相反,一加的用户对此十分失望。「用不上也要有,没准以后能用上」,一加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歪了。

一加 1 的产品周期远超过了我们通常见到的三到六个月,这其中有产品本身的实力,也有上游硬件升级空间的不足。于是,一加给身处 2015 的一加 2 定下了一个「2016 年度旗舰」的 Slogan,这在产品发布后和很多一加粉丝心中的预期发生了冲突,最终也体现在了产品的市场表现上。

刘作虎觉得,那个阶段的一加是有些膨胀的,一股强烈的自信和冲劲之下,很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纷纷开始了「尝试」,比如来去匆匆的线下渠道。

在一加 1 取得了意料之外规模的成功之后,一些线下渠道的代理商开始通过各种方法和一加接触。线上取得成功的产品在线下的表现也不会差,这一点小米和魅族身上都有很好的印证,代理商都是「趋利」的,从一加 1 身上他们也看到了操作的可行性。

然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一加这个贴着互联网标签的品牌竟然拥有了超过 40 家线下体验店。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小米,因为到目前为止包含港澳台小米也才拥有 23 家小米之家体验店。

线下渠道遵循公开市场的游戏规则,店面租金、人力成本和库存压力最后都会反应到产品的实际售价上。当一款溢价空间足够的产品身处其中时,这并不会表现为一个严重的问题。但是当一加准备拓展产品线但是又选择坚守 1500 元档的时候,麻烦来了。

在互联网模式和渠道规则的冲突下,一加 X 没法定价了。如果保持互联网模式,它在加价之后会直接贴近 1999 的一加 2,但如果以线下渠道为准,就意味着一加 X 的 BOM 成本需要控制得和千元机一样,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一加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线下渠道,停止这场本不应发生的摩擦。

刘作虎对「小而美」这个词并没有特殊的感觉,但他却一直思考着「规模」和「价值」。在一加刚刚进入北美市场的时候,一加和粉丝玩了一个踩楼送手机的游戏,但因为服务器故障导致中奖者不止一个。服务器修复之后重新恢复了排序,却引起了那些「中奖」粉丝极大的失望和不满。刘作虎知道后很生气,赶紧让工作人员按照出错的结果每人送了一台一加 1。

社交网络和社群社区是一加滋养和生长的地方,在那里很小的力量就可以让「诚信」和「态度」这样的东西把你吹起来,但也能让「失望」和「担忧」极速传播。

从用户的角度思考一加高速增长的价值,我们就会知道刘作虎为什么爱说「回归用户价值」,也就明白去年的一加到底「怎么了」。

有且只有一加3

时间跳回到一年以前,刘作虎说,「如果当时继续用 ColorOS,不急着把氢 OS 推出来,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能会少很多麻烦」。但覆水难收,虽然嗅到了危机,但这家创业公司总还是没能躲过,被绊了一下。幸亏,半年之后的氢 OS 终于不一样了。

「成年」的氢 OS 也许就是一加准备好直面 2016 的标志,而刘作虎和一加的 2016 年,有且只有一款一加 3。

刘作虎从不掩饰他对千元机的漠不关心,他从很早开始就一再重复「一加不会做千元机」。他甚至还有些替做了坚果手机的老罗着急,他觉得如果老罗给坚果一个全新的 Logo 可能会更好一些。

千元机、性价比这些东西在刘作虎看来不仅理解不了,甚至其实就是伪命题。虽然他也清楚「消费升级」的到来和「屌丝经济」的存疑,但真正让他如此「固执」的原因还是产品。在刘作虎和一加看来,699 是怎么都没办法做出来「有品质」的产品的。

从产品策略上看,这似乎可以说是一种回归。一加继续做自己认为「极致」的产品,然后用互联网这个最高效的工具把它送到消费者手上。刘作虎说它可能不再是 1999,可能会突破 2000,但一定是一加觉得最好的。

刘作虎觉得,「只有那样的产品能在市场上生存下去,并且它的生命周期会比普通产品更长」。正如他一直相信伟大的产品是「普适」的一样,他和一加一直追求的都是「产品的力量」。

主动把节奏慢下来这件事在水深火热的中国市场并不常见,我们也常会想,一加这样的品牌对于手机行业来说到底意义何在?

刘作虎用一个他当年做蓝光 DVD 的故事回答了这个问题,一段 OPPO 蓝光和 MTK 的往事。那时的欧美市场里,OPPO 蓝光的量级不能算大,每年出货十几万台,但他们对研发的投入却不遗余力。他们的开发会针对 MTK 的芯片做很多针对性的优化,试图不断更加彻底地「榨干」芯片的性能。这样的付出最终体现在了「产品力量」上,人们甚至难以相信,性能强悍怪兽一般的 OPPO 蓝光 DVD 里竟然真的也是 MTK 的芯片。

后来 MTK 专门给 OPPO 蓝光配置了一个配合研发的团队,出货量并不夸张的 OPPO 蓝光在 MTK 的优先地位仅排在统治全球市场的飞利浦之后。

做手机的一加也是一样,这个行业也需要这种在研发、设计、工艺和品质上不仅自 high,而且如此偏执的公司。

当我们向刘作虎问起一加会不会想要站上 3000 元档这个问题时,他没有像个传统的「企业家」一样给我们画饼,而是回答说「硬件的成本其实每年都在下降」,这就是他和这个行业看上去最「格格不入」却也是最「让人期待」的地方。

当然他也没有彻底否定这个可能,他说当线下渠道出现售价七八千块的旗舰机时,一加会考虑用三四千做出来并比他们都做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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