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完成孤独

摘要

每一个从事创造的极客骨子里都是孤独的

Geek这个词,本意偏贬义,可以翻译成:离经叛道的人、行为反常的人。计算机和互联网出现之后,Geek有了新的意思:智力超常,善于钻研,但不善与大众交际。

数得出来的知名“极客”,几乎都符合这个定义。乔布斯、扎克伯格、拉里佩奇、王志东、谢尔顿……他们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痴迷于技术,从不随波逐流。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孤独的。但不为外人了解的是,由于内心丰富,Geek们不喜欢与大众寒暄,每天聊些重复性且营养不多的话题。

而最后你会发现,他们做出的产品,是最符合人性的。

具有“极客精神”的人们,往往单纯,内心丰富且对世界有着浓浓善意。

给大家介绍个台湾的画家蒋勋,蒋先生无论讲什么都是娓娓道来,不管是深奥或浅显的话题,还是解释或者叙述事情。

摘几段蒋勋先生《孤独六讲》里的文字。很多时候,这种“孤独”极为难得。


阮籍有一件事,是母亲过世时,他不哭;按儒教传统,即使要用锥子刺自己都是要哭的,不哭是不孝,真的哭不出来,也得请五子哭墓,但阮籍不哭,宾客吊丧时哭成一团,他无动于衷,等到宾客散尽,他突然吐血数升……这是他表现忧伤的方式,他认为母亲过世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哭给别人看?

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群体文化中,婚礼丧礼都是表演,与真实的情感无关。

当中国传统儒教的群体文化碰到个体(individual)就产生了竹林七贤,他们是特立独行的个体,活得如此孤独,甚至让旁人觉得悲悯,而要问:「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这个社会上的阮籍愈来愈少,就是因为这句话。我当老师的时候,也曾经对一个特立独行的学生说:「你干嘛这样子?别人都不会。」说完,我突然觉得好害怕。

回想我在大学时,也曾经特立独行,我的老师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我不知道这句出于善意和爱的话,对孤独者有什么帮助?或者,反而是伤害了他们,让他们的孤独感无法出现。

近几年来,我常在做忏悔和检讨。在大学任教这么久,自认为是一个好老师,却也曾经扮演过压迫孤独者的角色。有一次看到女学生为了参加舞会,清晨两点钟在围墙铁丝网上迭了六床棉被,一翻而过;我告诉她们要处罚背诗、写书法,但不会报告教官。其实我心里觉得她们很勇敢,但还是劝她们回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后来她们还是跳出来了)。更有趣的是,这个铁丝网曾经让校长在校务会议上得意地对我说,这是德国进口犹太人集中营专用的圆形铁丝网,各面都可以防范——可是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你关都不关不住。

《牡单亭》说的也是同样的故事,十六岁的杜丽娘怎么关都关不住,所以她游园惊梦,她所惊的梦根本是个春梦。

后来如何大彻大悟呢?因为一个学生。学运刚刚开始,有个学生在校园里贴了张布告,内容是对学校砍树的事感到不满,这个人是敢做敢当的二愣子,把自己的名字都写了上去。认同的抚掌叫好,说他伸张正义,敢跟校长意见不同,还有人就在后面写了一些下流的骂校长的话,但他们都没有留名字,只有二愣子被抓去了。

学校决定要严办此事,当时我是系主任便打电话给校长,校长说:「我要去开会,马上要上飞机了。」我说:「你给我十分钟,不然我马上辞职。」后来我保住了这个学生,没有受到处罚。但是当我把这个学生叫来时,他对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处罚我?」我到现在还在想这件事。

在群体文化里,二愣子很容易受到伤害,因为他们很正直,有话直说,包括我在内,都是在伤害他。我用了我的权力去保护他,可是对他来讲,他没有做错,为什么不让他据理力争,去向校长、向训导单位解释清楚,让他为自己辩白?

不管是爬墙的女孩,或是这个贴海报的学生,都是被我保护的,但是,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就是在伤害他们的孤独感,使孤独感无法完成——我在设法让他们变得和群体一样。

如阮籍等人都是被逼到绝境时,他们的哭声才震惊了整个文化,当时如果有人保护他们,他们便无法仰天长啸。

竹林七贤之嵇康娶了公主为妻,是皇家的女婿,但他从没有利用驸马爷的身分得名得利,到了四十岁时遭小人陷害,说他违背社会礼俗,最后被押到刑场砍头。他究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不过就是夏天穿着厚棉衣在柳树下烧个火炉打铁。这不是特立独行吗?这不是和群体的理性文化在对抗吗?而这是法律在判案还是道德在判案?

嵇康被押上刑场的罪状是:「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无益于今,有败于俗」,这个罪状留在历史里,变成所有人的共同罪状——我们判了一个特立独行者的死刑。

嵇康四十岁上了刑场,幸好有好友向秀为他写了〈思旧赋〉,写到他上刑场时,夕阳在天,人影在地。嵇康是一个美男子,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当他走出来时,所有人都被惊动,因为他是个大音乐家,在临刑前,三千太学生还集体跪下求教,然而,嵇康弹了一曲〈广陵散〉后叹曰:「广陵散于今绝矣!」

有人说,嵇康怎么这么自私,死前还不肯将曲谱留下?但嵇康说,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听〈广陵散〉。如果活不出孤独感,如果做不到特立独行,艺术、美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就是附庸风雅而已。

每次读向秀写的〈思旧赋〉总会为之动容,生命孤独的出走,却整个粉碎在群体文化的八股教条上。

竹林七贤的孤独感,毕竟曾经在文化中爆放出一点点的光彩,虽然很快就被掩盖了,在一个大一统的文化权威下,个人很快就隐没在群体中,竹林七贤变成了旁人不易理解的疯子,除了疯子谁会随身带把锄头,告诉别人,我万一死了,立刻就可以把我给埋葬?

                                                                                                                                                                            ——摘自《孤独六讲》


在中国传统话语体系里,“不合群”似乎是个贬义词。中国古代,最接近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是竹林七贤这种,他们尊重人性,然后归隐山林,说白了就是:我是群体文化的叛逃者,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这可能是中国古代最“极客”的一种人,但他们受限于中国的道统和当时的技术,只能逃离,并不没有对人类的进步做出什么改变。

元旦上海踩踏事件发生后,有句话在社交媒体上被疯狂转发:“身体和精神,都要远离人群。这是在世界上人口第一多却未开化二流国家降低风险安全活下去的重要法则。”

向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创造,互联网,致敬。它让我们看到了外边,同时远离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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